我陪领导送走他们后，回到K歌房里继续唱歌。
     其实，我那不叫唱歌，充其量就是个杀猪的水平。于是，我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听他们唱。
     一位小妹唱完一首《把根留住》后，我们为她鼓掌。
     她坐下来我便问她叫什么名字。
     她说叫阿芬，今年十七岁。
     这是读书的年龄啊，为什么不读书了？
     她说是为了交纳计划生育罚款才来当三陪小姐的。
     怎么，你们哪里学生也搞计划生育？
     是啊，我们在校学生都要接受家庭调查，1980年以后的超生者结扎的都要补交抚养费，我是1990年超生的，我弟弟是1995年超生的，他们计算出来，要 我父母交两万元抚养费。你说，平时我的学习费用都是姐姐出外打工寄回来的，交不起抚养费后，政府逼着学校天天给我做工作，课也不让上了。父亲说，与其这样 在家里等死，不如阿芬你出去打工算了，书也别读了，赚点钱回来交你的超生费，反正你也是超生的孩子，长大也是嫁人的。你说，我们虽然是超生的女孩子，但我 们也是人吧！
     我说，悲哀啊，上一代人违反的政策，还连累无数像你这样无辜的孩子，为什么要让你们那颗幼小的心灵过早地去承受这些社会的压力呢？
     她说，现在我们那里谈计生色变，工作组在各个交通要道各种路口设卡检查，49岁以下的女人都要留下带回镇政府查验，户口薄、结婚证、准生证、结扎证等一个 也不能少，都要打电话叫家人拿原件。有的媳妇在外打工就先抓小孩，等款交了才放人。没钱或不在家的，价值10元钱以上的如冰箱、彩电、电饭煲、摩托车、自 行车等全部拿走，拿不走的就砸碎。超生的结扎，还要罚款10000——70000元。不超生证件不全的也要罚款。以至一大批妇女被迫扣在镇政府内。
     小妹，虽然我是局外人，但我认为他们过份了点。听说我们那个地方跟你们那里大同小异，每个公务员都落实一个计生指标，要帮政府收600元超生罚款，一个结扎任务，当官也不容易哦。
     是的，当官的也不容易，因为我们县先后被省市给予人口和计划生育工作“黄牌警告”，为摘掉“黄牌”保乌纱，这些当官的从2月开始，就开展了声势浩大的抓阉 运动。工作人员每人一身制服、一个钢帽、一支电筒、一支电棒、一个手铐，执法口号是“不见人，要见物；不见物，要见屋”。超生者在银行里的存款被冻结，发 出计划生育罚款通知后如果三天之内不交罚款将用推土机把超生户的房子铲平。镇上的店面不敢开门做生意，农民也不敢种地了，原因是怕抓。在家里实在是没有办 法过下去了，就想出来打工，但他们也集中力量到车站去抓。我是夜间悄悄从家里到另外一个安全的路口上长途车走的，同我一起来的还有我一个同学。
     你这个同学也跟你一起坐台吗？
     是的。我出来打工，姐姐就反对，她说可以自己赚钱来交罚款的，还说我们家祖孙三代就我一个高中生，说什么也要让我念大学，可现在……我瞒着她说回家了，其实我是在这里做了小姐。
     那你就要注意了，在家里跑计生，来这里做小姐要对付扫黄的，得多几个心眼。
     她说，来这里做小姐也学到一点知识了，但没有想过再回去读书。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想起家乡的计划生育风暴。以前我们县也经常搞，但今年太不人道了， 工作组进村如土匪，一旦没钱，就实行三光政策，场面如同当年日本鬼子进村。我们村一个老阿婆正在煮饭准备喂孙子，饭还没煮熟，就被工作组人员把饭倒了，然 后将饭锅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