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丰恩:美国孤立主义心态 不是川普一个人的想法 * 阿波罗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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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丰恩:美国孤立主义心态 不是川普一个人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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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的脉络中,我当时的想法与现在一样,那就是大多数的外交人员、老牌政治人物,乃至学者、评论家,是逻辑决策型;但川普及其身边的团队,却多属于“务实决策型”。讲的直白一点,就是他们愿意豪赌一把,不像学者们大多是谨小慎微的好学生。这是为什么在逻辑决策型的人眼中,川普是不按牌理出牌,时常做出违反常理的决定。但这也是为什么学者专家们对于川普的评论经常失准。

单极主义的世界已经结束,90年代以来的后冷战承平局面,正在改变。(美联社

川普宣布关税方案,在我身边群组引发激辩。

我的想法是,这件事无关乐观或悲观,现在批评川普也无济于事,川普现在就是经由民主程序选举出来的美国总统,重点还是面对这个既成事实,思考因应措施。

川普及其支持者的想法,虽然未必符合经济学学理,但并非无迹可寻。他们分享一致的逻辑,那就是过去数十年的游戏规则,让美国国力中衰、让自己受害。学院派、建制派再怎么说,在他们看来可能都只是既得利益者的话术。没别的更好的办法,就只能翻桌重来。天下大乱未必形势大好,但天下不乱形势就不可能好。不理解这个前提,讲再多也只是白费唇舌。

我曾引用台大李吉仁教授的说法,他把领导人分成两种,一种是“务实决策型”,一种是“逻辑决策型”。逻辑决策型,是“会根据资讯分析,参照可预期的结果在采取行动与必要的调整。”务实决策型则“偏向以行动取代规划(先做再说);以结果带动下次行动(以创造取代预测),所以不仅敢冒可承受的风险,甚至具有‘坏事会成好事’的信念。”

创业的老板常是务实决策型,但专业经理人或二代接班人,却常是逻辑决策型,因此在策略拟定上常会出现落差。

换到政治的脉络中,我当时的想法与现在一样,那就是大多数的外交人员、老牌政治人物,乃至学者、评论家,是逻辑决策型;但川普及其身边的团队,却多属于“务实决策型”。讲的直白一点,就是他们愿意豪赌一把,不像学者们大多是谨小慎微的好学生。

这是为什么在逻辑决策型的人眼中,川普是不按牌理出牌,时常做出违反常理的决定。但这也是为什么学者专家们对于川普的评论经常失准。

曾在川普政府任职的前美国国务卿庞培欧在回忆录中写到一段,大意是欧巴马拜登执政时期,民主党政府中多半是社运份子、学者和职业官僚,是一群“没有开过薪水支票”的人,意指他们没有经营过大企业,“可能除了咨询业相关公司也没在大企业做过事。”他们知道如何批评国家、却不知道如何保卫国家,知道如何规范财富、却不知道如何创造财富。庞培欧会怎么说,当然是为了衬托川普政府中以企业家、军人为主的组成结构。

这个观察有几分道理。虽然平心而论,两种风格那个对国家比较好,很难说,但这正好是民主体制能让不同政党、不同风格政府轮流执政的好处。

但川普这样的务实决策者,不代表不会做错决定。事实上,川普的商业生涯中多次破产,可谓例证。但按照前述说法,这种人“具有‘坏事会成好事’的信念”,所以只要有后头更大的成功来掩盖前面的失败,那失败根本不算什么。我认为Elon Musk也是这样性格的人,聪明却疯狂的赌徒。也不难理解这样的做法可以吸引到一群高唱“绝望者之歌”的选民。

回到关税方案,我认为这件赛局才刚刚开始,各方还在叫牌。所以我对于太绝对、太过言之凿凿的论断,不管是正面或负面的,会保持一点怀疑。很不幸是这个社群时代,实在太多专家了,有时看得眼花缭乱。

怎么办呢?我觉得还是看书吧。

如果要透过书来理解这个时代,我想推荐一本:The End of the World is Just the Beginning,中译本叫做《世界不再是平的》。

中文书名很精准地点出本书主题,也呼应多年前的畅销书《世界是平的》,不过相比之下,英文书名似乎更戏剧化一点。

作者Peter Zeihan专门研究地缘政治与人口学,他在全书一开始就提到:

“过去几十年的世界是我们这辈子有过最好的世界。现在这个世界不再变得更便宜、更好和更快,而是正在迅速地变成一个更昂贵、更糟糕和更缓慢的世界。因为这个世界——我们的世界——正在崩解。”

他的论点是,过去数十年的美好年代,建立在两件事情上,一是美国霸权维持的全球贸易秩序,二是人口红利。但随着美国国力衰微、全球人口老化,这样的美好年代可能一去不复返,因为两个都不复存在。

“二〇二〇年代将见证世界几乎每个地方的消费与生产和投资与贸易的大幅滑落。全球化将崩解为碎片,变成区域化、国家化或小型化。这将带来重大的损失。这将使生活变缓慢,更重要的是,这将使生活水准下降。没有一个经济体系能在我们即将面对的这种未来中运作。”

唯一的例外,是美国。

“在后全球化世界,拥有多样资源的大国如美国可以调度国内的产品以使一切运作顺利。我完全不担心我无法为我的吹雪机(在明尼苏达州制造)买到汽油(以科罗拉多州生产的原油在科罗拉多州提炼),以整理我房子(木头来自蒙大拿州)的汽车道(沥青来自奥克拉荷马州),让我可以在这里远距工作(我的电信网路由来自俄亥俄州的钢铁、肯塔基州的铝和德州的塑胶组合而成)。”

这是美国的得天独厚。但其他国家不行。

“一连串的崩塌造成的不只是损坏,而是摧毁现代世界运作的基础。在美国秩序之前,不是每个地点都有建立文明的合宜地理条件。在这个秩序终结后,不是每个地点都能维系文明。”

全球化的崩解,不只是“去全球化”或“去工业化”而已,更可能是“去文明化”。

“像南韩这样的国家在失去进口石油、铁矿砂、粮食的管道和出口市场下,将难以为继。”

换句话说,这意味着我们习惯的、靠着全球分工与与资源交换打造出来的现代生活,走到了终点——也就是书名的意思。最极端、最悲惨的情况,就会文明崩溃,大家回到原始状态去求生。书里有更多针对不同主题、细致的论证,牵涉到多种领域与专业,不过,他要讲的核心想法是这样的:

“这个过程将是充满痛苦和创伤。‘更多’的概念数世纪以来一直是人类的指路明灯。从某个观点看,过去七十年的全球化只不过是强化版的‘更多’,它大大提升了我们长期以来护持的经济概念。在人口结构反转和全球化终结下,我们不只是结束了对更多的长期经验,也不只是开始进入一个更少的可怕新世界,我们还将面临经济的直线坠落,从文艺复兴以来支撑人类经济生存的一切事物将突然一起瓦解。”

听起来很晦暗吗?也许是的。我们希望不会如此,但作者的分析不能不说是很有说服力的。而近来世界局势的发展,似乎更验证了这一点。所以也不能不做好准备。

作者在书里面以日本作为一个未来世界的典范。日本早早就进入超高龄化社会,劳动力短缺的情况下,他们的解决方案是在销售地制造的“当地化”(desourcing),其结果是国内经济成长停滞,也就是一般所知的失落的三十年,但在作者眼中,这至少是“优雅的老去”。

全书结尾给了一个稍微光明正面的论点,那就是,如果等到2040年代,我们可能会迎接又一次的翻转。这看似乐观的说法,只是强化了他原本的意见,那就是,从现在开始的十多年内,我们将会迎接一个世界政经格局重组,大多数人都将十分痛苦的局面。该怎么办?没有怎么办,只能做好准备。

很多评论搔不到痒处,也是因为拿过去几十年的经验和标准,来思考当前的局面。但时代已经不一样了。

新一期天下杂志访问美国智库研究员Stephen Wertheim,此人不久前写了一篇〈台湾迷思〉(Taiwan Fixation),鼓吹美国不必协防台湾,甚至应该放手,不必为台湾跟中国冲突,因为台湾影响没那么大。整篇文章让人看了频频翻白眼。不知这位研究员是否注意到台湾内部的确有种民意是要远离美国、加入中国?假如这件事情真的发生——事实上,随时都可以发生——美国是否真无所谓?

但我要讲的是,Wertheim不是今天才这么说,他从好几年前就开始倡议美国应该放弃世界警察的角色,在川普上台之前就是如此。而且,他不只对亚太地区如此态度,对乌俄之间也是如此,可谓新一代孤立主义与失败主义的代表。

他在访谈中一开始强调,并非鼓吹弃台论,而是希望盟友能够加强自身防卫实力。不过,如果防卫台湾不是美国利益,主张美国退回第二岛链,美国又凭什么来对台湾比手画脚呢?

但访谈中Wertheim说对了一点。那就是单极主义的世界已经结束,90年代以来的后冷战承平局面,正在改变。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想法,孤立主义的心态,也不是川普一个人的想法。不管外界喜不喜欢,都必须面对这个事实。

在没人维护秩序的世界里,大家都只能自寻活路。

责任编辑: 江一  来源:上报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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