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9月24日，广东省深圳市，中国领先的电子烟产品制造商之一康尔科技（Kanger Tech）的生产线上，工人们正在制作电子烟的烟弹。（Kevin Frayer/Getty Images）

美国总统川普宣布对等关税、希望制造业回归后。一些舆论认为，中国工人吃苦耐劳，美国几乎没有机会复制中国的制造业“优势”。但这种说法现在受到质疑，因为中国的年轻人不再有意愿进工厂。

美国无法复制中国制造业？

美国总统川普希望制造业回归美国，由AI生成的一段视频在中国社交媒体上疯传：美国工人在运动鞋和智能手机装配线上挥汗如雨。

一些人认为美国无法复制中国制造业，因为中国工厂加班、每天工作14个小时很正常，很多国家的工人根本无法忍受。

但这个说法目前正在遭到质疑，随着过去老一代农民工渐渐老去，中国年轻一代不愿意再重蹈覆辙，继续进没有保障的工厂里耗费青春。

在大陆媒体上，这个主题被大量报导。

农民工乘坐火车抵达上海站，返回乡过新年。摄于2007年2月8日。(Mark Ralston/AFP via Getty Images)

官媒报导说，二三十年前，去沿海工厂打工还是许多年轻人的一个选择，如今，这个选择变成快递员和外卖员。

数据显示，2020年2月到4月，“美团”和“饿了么”两大平台两个月内新增骑手58万人，其中40%是前制造业工人。

“在2018年820万毕业生最想就业的行业里，我们看不到任何制造业的影子。”山东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所长张卫国说。

“出去买瓶水，人就不见了。”广州一家制衣厂老板吐槽“招工难”时称，厂里曾有百名工人，现在不足30人，曾因人手不够延误了货期。

中国机械工业联合会一份对1318家企业的调研数据显示：78.22%的企业都认为“招工难”，近23%的企业新聘技能人员入职3年内流失率在30%以上。

对于这种状况，在中共官媒中被主要理由被说成“收入低、不自由”，但真实情况远非如此简单。

低人权“优势”下的中国奴工

在中国工厂里，工人的工资构成一般是底薪加计件，但底薪很低，主要靠加班费，加班已经成为常态。

尽管中共官方劳动法规定每周平均工作时间不得超过44小时，但中国很多工厂，工人每月的加班时间在100小时以上。

2024年，瑞士非政府组织“公众之眼”（Public Eye）报告披露，大陆快时尚巨头Shein部分供应商员工每周的工时仍长达75小时，工人平均每天的工时达12小时。Shein工厂工人每月可赚到的工资则约4000至1万人民币。但若不加班，基本月薪只有2400元人民币。

按照国际劳工标准，中国工人的这种状况属于“奴工”，美国的多份报告提出抵御中国奴工产品。

2022年7月18日，在广州，一名工人在跨境快时尚电子商务公司希音（Shein）供货服装厂工作。(Jade Gao/AFP via Getty Images)

曾在长三角、珠三角打工多年的付遗风，曾在18年到22年间在中国最著名的大型电子厂像海尔、格力、美技都打过工，对中国工厂的劳动强度深有体会。他对大.纪.元;说：“很多人为什么进厂干一干，就不想干了呢？”

他举例说，“有一次我对一起打工的小伙伴说，我们去海尔做日结去，他说海尔不去，那个地方泰森进去也得用担架抬出来，奥特曼进去干一夜，也得亮着红灯出来。”

付遗风表示，反正每天要工作12个小时。大多数的电子厂、化妆品厂、纸箱厂或其它方面的，基本上都是差不多。工厂流水线传送带速度非常快，你做得快流水线也跟着快。如果流水线卡在某一关节上，组长就在旁边吼叫快点快点，又要扣钱了。

他说，工厂工资一般是一个小时十五六块左右，也有高一点的，但一般情况不会超过十八块钱。主要就是靠加班，一个月工资普遍就是四千来块钱。

“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是长期工的话，他们的工资扣住不发，你也不敢说，否则就要扣你的工资，把你换到更累的岗位上去。”

付遗风表示，工厂的伙食也比较差，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肉，但菜做得就是很难吃。感觉上好像总是少点什么东西，吃饱能吃饱，但是没有油水。宿舍里面有很多臭虫，有些人受不了。

长期在珠三角工厂工作的原宁波轴承厂广东销售公司职员陆乾坤对大.纪.元;表示，珠三角民营工厂人工成本低、工作时间长，平均工资5000左右居多，工人能拿到这个薪水，主要是加班时长超乎想像，有时候为了赶订单，可以说是24小时连轴转，一些工人长时间的工作下会猝死。

“劳动保障基本没有，有良心的工厂老板会给员工购买意外险，其它的保障几乎是没有的，哪有什么五险一金？哪有什么带薪年假？哪有什么健康体检？”

这种超负荷加班，即使在其它发展中国家也非常罕见，但这却成为当局宣扬成“吃苦耐劳”的低人权“优势”。

深圳企业家王应囯对大.纪.元;表示，2009年他在印尼请工人，当时印尼工人工资才一千块人民币。印尼工人要求上班一天只干6-7个小时，一周只干四天。因为他的工作是让自己享受生活。

“我当时就说，你一天干八个小时，我给你两千，你干不干？他说不干。我说每周多干一天，我给你两千你干不干？他不干。”

王应囯表示，当时在印尼几个朋友的现场，说中国不一样，老板让你加班，你不加班会担心工作丢了，加班已经是老板说了算，工人加班反而是降低生产成本，加班就变成常态了。

陆乾坤认为，没有安全感是最大的原因。

“现在中国农村老人的退休金只有一百多元，如何养老是最大的问题，再加上害怕生病，让他们害怕到了极点，所以赚钱成为唯一追求。”

年轻人宁可躺平

在这种高强度的流水线工作中，工人们除了上班和睡觉，几乎没有业余生活，更不用说提高技能及上升空间了。

“20块一个小时，一天12个小时流水线，还不交五险一金，给你签所谓的自愿放弃五险一金。天天打螺丝啥都学不到还整得那么累，进了厂就离不开厂，当一辈子废物永不翻身了。”一位网友评论说。

陆乾坤表示，现在年轻人不愿意进工厂，因为工厂工作学习不了什么技术，发展空间有限，如果是一个普工，一辈子也就是这样。

他说，现在在工厂流水线工作的人基本都是中年人，没啥学历，没啥背景，基本都是几个月跳槽一次。因为大量的工厂倒闭，最后只能回老家，就是现在的结局。

“另外年轻人在工厂很难找到媳妇，也没钱去结婚，基本就是在工厂的流水线待一辈子，就是牛马的一生，没有希望的一生。”

2023年1月17日中国新年前夕的深圳北站。(CNS/ AFP)

看不到希望的年轻一代，宁可躺平、过最低标准的生活，也不愿意像他们的父辈那样在工厂里做长期工。

付遗风表示，年轻人是不愿意进工厂，这种情况普遍发生，好像从17年之后就开始有了，到18年就发展到高潮了。

他介绍说，广州、深圳和东莞是躺平最严重的地方，你到公园或劳务中心一条街，一个个基本上就是年轻小伙子，多得很。很多人提着箱子在街上逛过来逛过去，一会儿跑到公园，一会儿跑到网吧，一会儿又跑到车站。他自己安慰自己，假装来找工作，实际上你让他去做，他不会去做的。

付遗风表示，95年之前出生的那些人，总是被领导喝来喝去，一点脾气没有。但那些95后、00后，厂里的组长或班长如果敢呛他一句，他立马就撂摊子不干了，就跑了。

“他是不跟你开玩笑，老婆孩子这些东西，他现在也没有，因为他没有把柄给共产党抓。他什么都不在乎，有口吃的活着就无所谓了。”

付遗风表示，很多人都不太想做长期工，因为工资不好要，东一扣西一扣，一个月下来拿不到多少钱。都喜欢去做那个日结，做干一天、给一天钱的那种。

付遗风表示，长期工一般是家里面上有老、下有小，或家里有人生病，他们需要做长期工，他们一旦失去工作，老婆、孩子没钱花了，这边的父母生病了，又要去住院了。

付遗风表示，很多人他都不拼搏了，干脆连日结他也不想干了，直接就选择躺平了，死活不做了，就是已经完全放弃对生活的渴望，活一天是一天。他们知道努力也没有用，拼搏也没有用，你干来干去到最后还是被别人压榨了。

制度基因为什么没有保障？

尽管大陆专家给出了不少解决方法，如提高薪资、完善保障、拓展成才空间，让年轻人感到进工厂是件挺体面的事情等，但当局并没有作为。

有网友评论说，“工人不进工厂，责任不在工人。企业、政府、社会都有责任，就是工人没有责任。”

付遗风表示，实际上这一切都是共产党的错，不能责怪到资本上。

陆乾坤表示，目前的状态政府劳动部门不知道吗？肯定是知道的，但是他们就是不作为。低成本是中国制造业的竞争优势，一旦失去，中共政府没钱支持庞大的支出。

“哪有什么人权？无非都是中共这个体制在作恶，但是舆论宣传是资本在作恶，这就是本末倒置，因为中共不敢承认体制的弊端，必然需要找替罪羊来忽悠愚蒙的老百姓。”

王应囯对大.纪.元;表示，不是青年人不进工厂，因为现在的工厂它没保障。

“如果那些外企到深圳、东莞去招工人，他会打破头地往里面挤，包括还没走彻底的富士康，也还是挤破头。不是招不到人，是相对有保障一点的工厂，工人进不去。”

王应囯表示，中共的社会体制已经把重要的资源，全部都权力化了。老百姓没有任何权力或资源，他就是打工的一条命。

“首先中国工厂本身受权力部门的盘剥，它已经没法生存了，只能苟且偷生。企业它也不是不保障，是它没法保障。工人福利有保障，它自己就垮了。”

陆乾坤表示，中共永远不会为老百姓说话的，只有在影响政权稳定的时候，才会释放一点点“善意”。这也是中共不作为的原因之一。

“人们希望每一个工人都可以有尊严的工作、生活，但是体制不改，永远不会有希望。”

王应囯表示，西方工人上班有福利和社会保障，工人为了生活去打工，然后就娶妻生子，它是人力资源合理流动、回报的循环。

他说，但在中国当下，习*近*平更多参照朝鲜统治模式，把所有人当成奴隶。共产党把所有资源垄断后，工人就变成了不是为了生活，而是为了生存，首先是让自己和家人能够活下来。

美中关税战打击中国制造业

陆乾坤表示，中国所谓的制造业优势，主要因为加入WTO后，很多外资企业带来技术、带来订单。外贸起来了，才有消费，才有投资，这是中国经济的最底层逻辑。

他观察到，自疫情后就发现一个独特现象。每年过年之后，珠三角大量的中小工厂不再开工，或延迟到年后3个月、半年才开工。这说明没有订单导致不能开工，或者干脆不开工，工厂直接倒闭。

“珠三角经济圈最重要的就是外贸，外贸不行了，一切都不行了。”

陆乾坤表示，关税贸易战真的打到了中共痛处，大量依靠外贸订单活着的企业，都会倒闭。现在很多外资工厂或企业搬到了东南亚，彻底离开中国，中国制造业优势在哪呢？

他认为，在没有外贸支持的前提下，中国的制造业一定会进入倒退的境地，没有新技术新工艺的加持下，中国的制造业如何升级换代，在大量的倒闭企业，失业工人。

“在贸易战不断升级的情况下，中共的经济必定垮台，没有足够的经济支出，中共必定完蛋。”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