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近日“加州危机”,即洛杉矶“非法”移民之抗议与弹压,震动世界,外界皆知去年我们移居西岸洛杉矶,便也惊动友人们担心我们,“我们离洛杉矶还远得很,没事啦”,虽然我等也是移民,却仿佛跟川普派兵驱逐那件事毫不搭界,自然也不是什么“文明冲突”,但是“移民”确乎是“吃福利”,跟美国人争食是无疑的,我们这三十年,从东岸吃到西岸,也颇有些尴尬与经验,趁此“危机”之际,从书中摘出一些。】
一个忧郁的晚春。我几乎开邮箱取信都怀有些许恐惧,生怕收到一封拒绝傅莉Medicaid的通知。最早通知我们的,还是欢乐,说傅莉去他们那里是Medicaid付钱,“每年要延续一次,这是规矩”。我再度陷入莫名的无力感、恐慌与厌倦。
‘想想这么些年你都过来了,真可怕……。’
我们正去县里的人力资源(HR)办公室的路上,傅莉说。
那里管辖福利,二〇一五年我们搬来DC时,就是顺着这条路跑去申请到了她的Medicaid,一年半前的喜悦还想得起来。
美国福利是一大笔烂账,养了许多人,政策混乱,讽刺的是,川普正要打击“外国佬来吃我们的福利”,我们还曾颇欣赏,末了却打到我们头上。
我先去网上研究,找到马里兰和联邦社保网两处,都可以在网上申请,于是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填了两份申请,均成功通过,就静候结果吧,不久来了一个电话,“你们就去延续(renew)一下好啦”,去了才知道照年龄傅莉年满六十五岁,合格联邦的老年保险(Medicare),县里的Medicaid就自动失效了,实际上政府的福利对她而言是下跌了。
到了那个办公室,先要排队拿号,大量的南美西裔人在排队,我发现连里面的官员,也颇有几个西裔,跟他们的同乡拿西班牙话聊得很亲切,亚裔在此反而像外国佬了。
轮到我们上去,报上社安号,人家说什么档都找不到,终于让我们见主管,他说:“我们找不到她的申请了,请再给我们几天时间,重新做一次。”待我们回到家,他就来电话说:我们已经批了。一块石头落地!
这次傅莉医保断炊,把我吓得半死,血压升高,天旋地转。老人中心欢乐也有电话来:“她批了呀,延续一年Medicaid。”
她重回欢乐,马上有喜讯,傅莉上了华盛顿的中文报纸。原来早在上个月,中心就约我写一篇文章,谈谈傅莉做手工泥塑如何好,那是欢乐的一项活动,有个外请的老师带领大家用彩色手工泥捏物捏人,谁知傅莉捏出来的熊猫、老虎、狗、马,惟妙惟肖,她捏了一对企鹅妈妈和她的小企鹅、一只卧躺的母猪和四只吃奶的小猪仔……我便写了一文《傅莉的小手工》,署名“老公:苏晓康”:
‘今年元月中旬,有一次傅莉自己上微信跟妈妈聊天。她说:“妈妈,我在老人中心做小手工泥人,还有小猫、圣诞老人、草坪蘑菇什么的……。”妈妈今年九十五岁了,心里总是放不下这个女儿,隔一段时间就想听见女儿的声音。这会儿,傅莉喊道:“晓康,快把我的小手工照相传给妈妈。”
我赶紧拿手机去拍了书架上放着的那些鲜艳、可爱的泥塑品,直接从微信上传给妈妈,只听老人在大洋的那一边喃喃自语:“哎呦,这个小男孩活灵活现的……。”那是傅莉捏的一个小男孩,头戴绒线帽,手里拿着火柴,去点炮仗。我们家来的客人,没有不夸赞这个小泥人的。
近几天,傅莉整天在叨叨:‘我做了一个小仙女,长得不太好看,是个大宽脸,不过,我给她穿的衣裳很漂亮,头上戴着发卡,插满了花呢。’
她吃饭时也说这事,临睡前也说一说,睡醒了还会说一遍。这个小仙女真是让她操心。后来她终于把小仙女拿回家来了,我一看,原来是一对儿小泥人,显然是一对夫妇,两人身穿中国式的古典服装;如果再加上前面提到的那个小男孩,恰是一家人。我们正好有一个儿子。
我问傅莉:"你是故意把我们一家三口都捏出来的吧?"她没说话。
当时我把此文发给中心,没有下文,恰逢她的Medicaid断顿,待月底延续一年,马上文章和照片都在《华盛顿新闻》、《美华商报》两家Local中文报纸上刊出。
中心特意让傅莉拿了两张报纸回家来,我方获知。我又把报纸拍照放上微信里的“傅家庄”。却又不知,这新闻居然惊动了在洛杉矶的儿子,他打电话过来,说他的一个中学同学听他的父母说,报纸上有“苏单爸爸写妈妈”,他想读,我自然传给他。他说他的中国病人很多,几乎都是讲中文看病,深感中文对他的重要,又开始读金庸拣中文了……。
二〇一九年七月卅一日,我在日记中写道:
‘三十年前,我们一行三人,孔捷生、我和一个我的神秘保护者,被“黄雀行动”营救至香港,孔回忆,我们在虎门一个渔村暗伏几日等船,那是一个已经人去楼空的村子;每日有人送饭给我们;临走前,有一个头头说,你们要上的,是武警的船,别害怕。我则完全没有印象,倒是行船海上之际,有人叫我名字上来船舱口,我看见甲板上全是披雨衣的军人。’
我被人从虎门镇救出,那是百年前林则徐焚毁鸦片的地方,如今成了一个最猖獗的走私集散地,夜里有些南国灯红酒绿的咸湿味道。自古就有侠客救文士的风俗,最近代的一个,就是传说大刀王五欲截刑场救谭嗣同,可是谭不肯逃亡,引颈就戮,他要“自嗣同始”成改革流血“第一人”,其实他恐怕恰恰是最后一人,因为此后再也没有。今天则没有人不是先逃亡的,而这流亡的最早先驱,是最先躲进使馆的康梁二人。今天有的逃得出来有的逃不出来,逃不出来的反而成了谭嗣同。谭流的血,是为辛亥铺了路,这路一直铺到最血腥的二十世纪,今天的逃亡者则带走了大众的义愤,让独裁者死里逃生。
——摘自《雨烟雪盐》
我们逃出中国,来美国加入移民、吃福利的大军,那恰好是杭廷顿担忧的“文明冲突”,已被移民潮冲决美国所代替;而他设计的“世界重建”,恐怕会直接变成“美国消失”。
拉美裔、西班牙语,对美国新教文化(盎格鲁、英语)构成真实威胁,似乎是两个世纪前北美扩张留下的一个滞后问题:领土是可以征服的,文化(语言、风俗)却未必——没有谁先进不先进的问题,或者说先进只是物质和武力手段性质的,对文化的作用很有限。
北美白人夺来大片拉美裔的领土,就必须吞下(包容)拉美文化——天主教、西班牙语、墨西哥食品,而非同化它。我们在美国感受到的“西裔化”日益明显,而美国左右已经分裂,她的精英早就忧虑、惊醒、警告,但是无济于事,杭廷顿肯定不是一个“白左”,可是他的论述有意义吗?
新大陆(北美、南美、加勒比海)社会的劳动力空缺问题是历史性的,十六世纪的奴隶贸易,是以非洲黑人来填充这块处女地的开发,因而造成连欧洲本地都不存在的“黑奴问题”,却又因此在北美创造出解放黑人的两次新价值运动——林肯的释奴和马丁·路德·金的民权,其实皆因罪恶而生新值,与文明之演进无关,更又在于,北美扩张的基础,乃是驱赶甚而灭绝土著印地安人,这或许正是劳动力空缺的底蕴,引非洲黑人代之,所以经济行为的道德性质常常极为可疑,而非中性。
民权与福利主义,是否令北美再次产生劳动力空缺问题,而替补者正是以前的逃离者——拉丁裔是一个接受了天主教和西班牙语的印地安混血人种。
2003年,外国出生的移民已占美国总人口的11.7%.据美国移民研究中心统计,美国的移民数量目前高达3400万,其中,非法移民又高达1200万。
面对滚滚涌入的移民大潮,试图保持美国传统的WASP(白种盎格鲁-撒克逊人新教徒)文化的美国保守派早就如坐针毡。令他们最为担心的是,不愿说英语、拒绝融入WASP文化的拉美裔移民将美国一分为二的可怕前景。2004年,哈佛大学教授塞缪尔·亨廷顿在《我们是谁?——美国民族同一性面临的挑战》一书中说,盎格鲁-新教徒文化是美国传统的根基,只有沿袭这一文化的美国人才是《独立宣言》里的"我们",而大量的不说英语的拉美裔移民则只能是"他们"。
亨廷顿在该书中指出,拉美裔移民总人口目前已超过美国黑人总人口,估计到2050年,拉美裔美国人将占美国总人口的1/4.拉美裔移民的庞大规模、持续涌入和区域集中,正在把美国转变为一个双语社会,把西班牙语作为美国的第二种官方语言。他举例说,43%在美国出生的墨西哥裔移民无法用英语进行交流。美国《新闻周刊》也指出,"现实情况是,美国的整个西南部、得克萨斯州以及芝加哥、纽约和迈阿密等城市,已经变成了纯粹的双语社会。这意味着一种语言(英语)、一种文化(盎格鲁-新教徒文化)和新教徒信仰占据主导地位的日子,在美国早已不复存在。"
由于拉美裔移民不认同盎格鲁-新教徒文化,他们带来的文化冲击已延伸到了政治层面。例如,墨西哥在美国的非法移民是最多的,达到600多万。但由于历史上美国南部的大部分领土是从墨西哥获取的,墨西哥裔移民到了美国后,并不认为自己是非法移民,而是有"收复失地"之感。一位墨西哥裔移民表示:"此次移民法案的辩论,将会演变为美国与墨西哥战争结局的重演或者倒转,墨西哥人才是加利福尼亚真正的主人。"
亨廷顿预测:2050年美国不复存在。
见其作《我们是谁?——美国民族同一性面临的挑战》
内容提要:
本书是当今世界著名的国际问题学者、哈佛大学教授塞缪尔·亨廷顿继《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之后最新、最重要的著作。
全书将"文明的冲突"视角由国际转向美国国内,论述了美国国家特性所受到的种种挑战,认为美国已面临何去何从的严重关头,
若不大力捍卫和发扬盎格鲁—新教文化这一根本特性,国家就会有分化、衰落的危险。
作者从美国的国家利益出发,着力阐述了美国在21世纪初所处的国际形势以及美国在世界上应起的作用,认为"伊斯兰好斗分子"
是美国现实的敌人,还会面对中国这个"可能的潜在敌人"。此书甫出,即在美国国内和国际社会收起广泛的争议与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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