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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社会大分裂正在进行中—著名“中国通”:我不相信现时形势会长期持续
一方面您的学生使用 VPN —— 甚至大学也在鼓励学生翻墙;但另一方面,外在的政治环境却在不断收紧。您在书中使用过这个短语,中国社会的“精神分裂性质”:中国人变得越来越自由化,而社会变得越来越极权化。这种“分裂”对中国的未来意味着什么?

何伟:脱钩是一种幻想。目前中美两国经济体之间的联系非常紧密,紧密到......我举一个例子,我住成都那时,我写过一篇关于一位企业家的文章,他在亚马逊上卖鞋,非常便宜的跑鞋,在亚马逊上卖给美国消费者。当川普政府向美国公民发放刺激计划支票时,你可以立竿见影地看到对跑鞋销量的影响。

有一次我去拜访那位企业家,他跟我说:“美国政府刚刚又寄出了新一轮的支票”。我说:“不对,政府只发了一轮”。企业家回应道:“但我的销售额显示,美国刚又发了钱”。第二天,我收到通知,说我美国科罗拉多州家中的信箱刚收到一张支票。我这才知道,原来是政府给第一次没有收到钱的人又寄了一遍。你看,我还不清不楚的时候,这位中国的商家都比我先知道了。他英语写作和口语都不太好,我们总是用中文交流,他也从来没有去过美国。但因为他的生意与美国紧密连结,美国的政策波动对他的商业活动产生了即时的影响。

所以我们现时置身于一个很诡异的处境,一方面中美两国在经济上骨肉相连,但这并不代表中美人民真正互相理解,这就引申出问题所在:我们需要有人与人之间在地的亲身接触,需要两国的人民相互对话,沟通。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设法鼓励美国人赴华学习中文,就像中国人努力赴美学习英文一样。这点很重要。所谓交流,是要双向的。

何伟:“如果时光倒流,你在90年代跟当年的我说,未来的中国新一代会有这样的价值观,我是不会信的”。(伍檫愙摄)

“人们不想要习*近*平治下的高压社会”

记者:不仅中美关系相互交织,埃及和中国也是密不可分。在您的《长眠者:埃及的革命考古学》当中,你说“在埃及和中国之间,我更喜欢后者,因为后者是具有体系的威权主义,而埃及是缺乏体系的威权主义”。在经历了中国疫情和封城封控后,您还认同您当年写的这段话吗?

何伟:我想表达的是,埃及的混乱程度有点可怕。我在那里的时候正值政治不稳定时期,政治暴力事件频发。这有点令人恐惧。实际上在那段时期,你可以看到人们受伤,有许多记者死亡。所以,这与中国体制相比,风险和挑战程度有所不同。我的意思是,我当然希望看到这两个国家的体制更加开放。我认为埃及最缺乏的一点——我经常写的——那就是他们只是表面上有很多政治变化,比如穆巴拉克被赶下台,然后穆尔西上台,然后穆尔西又被赶下台,塞西上台,但这些表面上的政治变动并没有带来社会、经济和教育上的变革。

所以我钦佩中国,至少中国有这些变革。例如,看看过去50年的中国,你会说,中国的确确提高了妇女和农村劳动者的地位。我们过去看不起女性,但到了2000年代,情况已经大为改观,因为年轻女性在成功的工厂经济中扮演了关键角色。然后你再看看教育,现在受教育的中国人的数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高。埃及没有实现这样的改变。所以至少在这一点上是件好事,对吧?

我们观察中国,有很多事情的确让我们感到失望。我们期盼看到改变,期盼更多致力于保护基本人权和政治表达权的人士参与政治,而不想要这种习*近*平治下的压迫性的环境,这一点是可以理解。但至少中国已经取得了经济和教育上一定程度的进步。教育很重要,真的是至关重要。这让我对中国的前途更加乐观。而在埃及,我很难对未来感到乐观,因为你根本看不到一个能够显著改善人们生活质量的体系。它似乎只是始终如一地维持着低水平发展、低教育水准、低女性参与度和低素质劳动力。中国的变化没有在埃及发生。

记者:埃及有政治变革,但缺乏社会革命;中国是相反,社会变革很彻底,但缺乏政治变革。你对中国前路乐观,但政治变革的出路在何方?

何伟:我是谨慎地乐观。我认为这一时刻大多数人对中国并非乐观,而是非常悲观。我则不是那么悲观。部分原因是因为我与90年代的人保持着紧密联络——我们相识25年了——而我与在2019年至2021年认识的人也保持着密切联系。就90年代的这群人而言,他们当中我实在想不出有哪一位,思想变得更加封闭,变得更加无知的。恰恰相反,这些年来他们变得更加有觉悟,他们接收的信息变得更可靠。当我们讨论观点时,他们比以往更理性。就这点而言,肯定是让我对这个国家的好感大增。

而我在2019-21年教过的学生,不仅他们的才能颇为令人惊叹,我印象深刻的是他们的视角观点和判断力。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能够改变这个体制,因为我们可以看到,体制以各种方式压倒了最才华横溢的个体,即使是最敬业、最有远见的人也会被体制压垮,这是毫无疑问的。然而,每当我看到这些中国人,尤其是年轻人的才干、能量和能力时,这确实给我带来一些谨慎的乐观。

需要谨记的是,历史上我们真的找不到像这样的中国模式。如今的中国不是1976年的中国,也不是毛泽东统治下的中国,它也不是苏联模式,它跟其他任何一种专制制度都不一样。虽然它有一个非常僵化的专制政治体制,但其经济和教育都得到了巨大的改善,这是史无前例的。再者,大量中国年轻人走出国门看世界,数目之大,叹为观止。所以我们真不知道该听谁的,我们必须对所有可能性持开放态度。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自以为是,以为一切都会自然而然好起来。中国现在正处于艰难时期这是肯定的,但我抱有希望,她会往更好的方向走。

何伟:“所以问题是,这些更加世故和更加有觉悟的年轻人,他们会在这个限制他们表达和限制他们参与政治的体制中快乐多久”?(伍檫愙摄)

记者:您还有其他离开中国后,与中国保持一定距离后产生的感悟吗?

何伟:我太太也是一名记者。我们俩都在90年代和2000年代的中国待过,在某种程度上,我们知道那是一个特殊的时刻,一段不寻常的时期。在其他国家待过一段时间后,我更加欣赏珍惜那特殊性。中国正在上演的大步发展,以及90年代和2000年代中国所拥有的那种活力,在历史上并不常见。你知道,这些速度惊人的大转身,大规模的城市化、大量农村人口蜕变为城市人口、教育的改观并不总会发生。我也因此对中国获得了更好的理解。

我非常钦佩普罗大众中国人的奉献精神。社会的各个层面人们都愿意努力工作。这听起来很简单,但做起来并不容易。譬如在美国,受过良好教育的精英阶层的美国人也能吃苦耐劳,这没错。但在中国,社会上上下下皆是如此。即便是那些没有受过特别教育的人做着普通的工作,也是非常刻苦,兢兢业业,令我不得不佩服。正是这种人力资源和能量,成就了今天的中国。

但在埃及,情况并非如此。埃及人没什么动力,因为他们看不到自己的劳动成果。往往是你工作很久了,但却无太大进展。反观过去30年的中国社会中,人们深知只要你投入就会有产出。如果你辛勤工作,你就会得到更好的教育和成长,在心理上的回报和满足感也会更多。

记者:我有点意外的是,你在新书第一章便提到了习*近*平下的政治环境。您是不是已经没有计划在中国出版了?

何伟:我以前的书有三本在中国出版了,只有一本出不了——《甲骨文》是在台湾而不是在大陆出版的。这本新书,在中国当然是出不了的。甚至现在连我有关埃及的书也不能在中国大陆出了。那本书有关中国的东西很少,但是现在中国对所有的东西都特别特别敏感。我在书中描写了政变——埃及的政变,不是关于中国的。但是中国的一个出版社编辑告诉我,“这本书我出不了。原因是你写了埃及的政变,我们的政府也怕。他们怕的是这个词”。2010年我在中国第一次出版的时候,很多东西都可以写,但是现在是越来越敏感了。

记者:既然不计划出版,那么这有没有令你在创作的时候感到更自由?

何伟:我写书都一样。我写的是英语,不会去管中国的政治环境,不会去想这个问题。我在写第一本书《江城》的时候——我是在98年99年的时候写的普通人的生活——我那时就估计中国的老百姓不感兴趣。其他书也是一样。不管中国的政治环境是这样或那样,我没所谓。我要写自己喜欢的,真实的东西。所以如果能在中国大陆出版当然是好事,但如果出不来我也无所谓。例如说《甲骨文》在中国大陆看不了,但在台湾,很多中国的读者也是可以看的。还有盗版的,在网上可以找得到。

记者:下一步怎么走,会回中国吗?

何伟:近期可能不会。出于个人原因,因为我的女儿现在正在上高中,你懂的,大多数中国人都建议不要去中国念高中,准备高考对我的女儿没有任何好处。所以她们现在在美国的教育体制里,在美国上高中,我们本身就是一向计划在她们高中阶段返美。但在将来,我预计在某个时候我会重返中国,但那不会是一两年内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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