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前文)
上回说到,谭维林等六人的骨灰和遗产领取事宜已由台办安排邓亚民就近在台代办。邓先生不负所托,于一九九五年九月,回家探亲时将六人的骨灰盒及遗产交付巴东县台办。卢主任做了一番安排后,通知谭维成、谭桂菊姐弟领取骨灰盒。
谭桂菊自数年前与兄长闹了场没趣后,心中一直怀怨。更兼后来谭维林两次探亲不登其门,书信既没一纸,钱款更无半文,算是断了来往。接到台办领骨灰盒的通知,理所当然置之不理。也是嘛,那东西领回来不能吃不能穿,还得倒贴花费跑趟县城,不值得。事有凑巧,恰逢谭维成身患重病,动完手续才三天时间。按医生吩咐是不宜乘车奔波的。谭维成请姐姐去县城代领。本来就对弟弟有些猜疑,大哥同她断绝往来,说不定他也在当中捣了些鬼。好独吞好处啊。如今人已死,再殷勤也白费,什么也得不到。没好处的事要别人代劳,不干!谭桂菊一家人便置若罔闻,来个不理不睬。
谭维成无法可想。总不能让大哥的骨灰久晾在外吧。人家台办好心好意帮你弄来了骨灰盒,还要别人三请四催,像话?!他只好强撑病体,要妻子搀扶赶往台办。卢主任办事一贯精明干练。交接骨灰盒举行了隆重仪式。遗产四十万元新台币,法定继承人谭维成谭桂菊姐弟俩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代为存入银行。两张银行存单一只骨灰盒,主任亲手交付谭维成,郑重其事。握手。拍照。算是功德圆满的一桩小小政绩吧。
谭维成此时悲喜交集,强打精神。悲的是,活鲜鲜的大哥忽化为阴惨惨的小盒。金鸟初升,林中并肩漫步;玉兔高挂,床上抵足谈心。笑貌宛如烟云,同榻已不可期。喜的是,病歪歪的小弟终完成沉甸甸的大任。除夕鞭响,桌上虚邀共饮;清明纸烧,坟头诚祝再生。音容虽似镜花,共穴终能在望。他一门心思只想着回去后赶紧完成大哥遗愿,砌坟,立碑,把大哥骨灰体体面面安埋入土。既没心思也无精力细究遗产数额有无出入,分割比例是否合理。好不容易撑完应由他配演的场面,便揣上两张存单,捧着一盒骨灰匆匆赶回家中。
说到这里,笔者还需补述一事。自古一支笔难写两处事,诸君休怪。前文提到,谭维林生前曾托友人谭德贤转交谭维成三十四万新台币,折合人民币91,748.07元。谭德贤因故未能如约带回,转托同是在台同乡田胜琪代交。如此几经周折,谭维成终于在几个月前收到这笔赠款。这笔钱本是大哥助他整修房子之需,自然不应有违亡兄遗愿。房屋整修完毕,钱已所剩无几。碑石虽已打就,砌坟,立碑还得不少花费。他打算待砌坟立碑毕工前夕去取存单上的款子,拿来支付工料钱。不把大哥骨灰安埋入土,决不能乱动存款。
有道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卢主任的一番谋划虽属巧妙,到底留有若干把柄。先是假人假名假身份证冒领遗产之事,不知怎么被人探到实情,告诉了谭维成。继而又有老到者指点谭维成,卢主任自作主张二一添作五,姐弟均分的遗产,其实是车祸肇事司机陪付的丧葬抚恤金。照法律有关规定,不应作为遗产。即或算成遗产,均分也不合理。承担义务重的理应多分,没承担义务的例该少分甚或不分。这都是明载于法的。谭维成经此点拨,犹如梦中醒转。他回忆起来,当初领骨灰盒时,也曾询问过卢主任,邓先生交来的好像不止四十万,那剩下的钱何时处置。卢主任回答:“等消停了再办理吧。”他便没加细究。
再就是,当初去办理出境手续时,卢主任说得千难万难,只差说“不准去”。后来一打听,难个屁!省公安厅出入境管理科明确回复过,很简单的。谭维成也不是烂屎无用之辈。待到明白受了欺哄,他的牛脾气便发作了。应得的利益为什么要拱手让人,而且连“谢”字都得不到一个。首先,他决定扣住划给姐姐的那张存单。丧葬抚恤金嘛,他不是还得给大哥砌坟立碑吗,丧葬费当然得花在这上头。至于抚恤亲属,谭桂菊家连骨灰盒都拒绝领取,显无悲痛可言,何需“抚恤”?且不说他谭维成伤心欲绝,确需“抚恤”,这扶病迎骨灰,操劳砌坟茔,也该“抚恤抚恤”吧!
随后,谭维成抽空找卢主任查问剩余款项。这次不比前番。谭维成不再谦恭,卢主任也少热情。一个追问不休,一个振振有词。最后无结无果。谭维成丢下话语,不合理解决决不罢休。卢主任鼻子一哼,不屑理会。这官民结怨由此而起。
再说谭桂菊得知谭维林留有四十万遗产,台办做主已分给她一半存入了银行,存单是谭维成代为领去。这笔意外之财当然应去取回。谭维成告诉姐姐,四十万元实属丧葬抚恤金,他还得砌坟立碑,不能分给她。另有遗产在台办,你应该去找台办索取。谭桂菊半信半疑,要求先把存单给她再说。谭维成不仅不给,还薄责姐姐几句。我有病不便进城奔波,请你帮忙代领骨灰,理都懒理睬。即或你不能去,儿子姑娘好几个,随便指一个去也行呀。这会要钱又上紧得很,也太“那个”吧。说得谭桂菊恼羞成怒,气鼓鼓扫兴而回。
这天谭维成正准备出门找匠人约日子砌坟立碑,法院突然送来一纸传票。被告:谭维成。原告:谭桂菊。案由:侵占遗产。不啻晴天雷炸,谭维成惊得口呆目瞪,气得身颤手抖。从此,一场马拉松式诉讼,徐徐拉开帷幕。谭维成为何突成被告,请看下回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