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鲁:红二代养尊处优 老百姓就有意见 * 阿波罗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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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小鲁:红二代养尊处优 老百姓就有意见

人物周刊:民众在历史当中尤其是在““新中国””,到底是什么地位?上面有一个号召大家就起来了,人民群众自己的思考在哪里?

陈小鲁:公民要有自主意识,要有主人翁的意识,我是国家的主人,我要能够批评领导,要能建议,所以任志强说批评政府是爱国,我认为他讲的是对的。“成绩不说跑不了,问题不说不得了”,这个是非常朴实的语言。我们要创造人人都来为国贡献,人人都自主,大家都自己管好自己,发展社会组织,不让政府操心,等于说社会有一定的自治能力,要启蒙,要关心国家大事。

既然我们有不同的观点,能不能有一个公平竞争的平台,让大家都说话?有人问我心目中理想的政治,很简单,像井冈山,朱老总挑粮,毛泽东和战士是一样的伙食。共产党的力量就在这。是不是有点乌托邦?最简单的问题,我给中央写过信,“少封路不封山”。其实老百姓对当官的要求不多,中国还是要求明君清官,人家承认你权威、领袖,你特殊一点没关系,但是顾忌一点老百姓,讲点平等,尊重一点老百姓,就都解决了。

人物周刊:你怎么看现在搞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陈小鲁:群众路线是应该的,但是现在还应该真正发动群众才能搞好群众路线教育,就是让老百姓知情、参与。现代社会有几条是一定要的,一个是权力的制衡,不能权力集一人之身,否则就是安危系于一人之身,一言可以兴邦一言可以丧邦,很危险的。第二个是群众参与,老百姓生活、文化水平提高,眼界开拓,他就要参与公共事务,应该开拓渠道。

现在要求公布财产,梅德韦杰夫说这个事情都是各国的惯例,没有特殊的,中国特殊了。《环球时报》还要说,公开是对的,但是在中国往往会被利用。被谁利用?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公布。关键是什么?确实形成了权贵阶层,他们非法占有了很多资源。当然了,我也同意不要贸然公布,中央带头,领导带带头,因为习*近*平他们也没多少财产,作出样子来,慢慢来可以。比如说新提拔当官的公布财产,老了就算了,退休就算了。

人物周刊:新人新政策?

陈小鲁:对啊,提你当处长了,你把财产先在党内公布。一定要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就怕原地不动,不能背道而驰。

人物周刊:说到权力制衡,你怎么看党内民主?

陈小鲁:按党章办事,该开会开会,该做决议做决议,有些决议要公布的,不能不承担政治责任。

人物周刊:现在的干部群体好像“唯上”一点。

陈小鲁:有这个倾向,就是人身依附关系,决定你升官的是顶头上司,有个性、有一些意见的干部往往都要靠边站。任用制度问题,还有待遇,你的待遇相差很大,大家只好往上爬,过去年代,处长、司局长都差不多,甚至一些老处长比局长工资高。

父辈的政治理想

人物周刊:陈毅元帅对你的教诲和影响是什么?

陈小鲁:他给我讲大道理,为人民服务。他对我很宽松,不要求你的学习成绩,及格就行,不要求你入党入团,都没有,他就是讲你要为人民服务,你要克服干部子弟的优越感,你要平等待人,就讲这个。

有时候他会注重我们语文方面、文学方面,因为他喜欢诗词,比如他看到一首诗,说你念一念,他让我念《北国风光》,我那个时候才四年级,当时念不下来,也不太懂,但是我哥懂,他就讲。

人物周刊:你好像曾经提到陈毅元帅不同意你和兄弟从政?

陈小鲁: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当年还没有到从政的时候,还在中学。只是我大哥要学文,我父亲不同意,学文不是从政。我父亲对我来说很宽松,对我大哥我不知道,第一个成绩要及格,不及格老师要找的,我四年级就曾经不及格。第二个,政治上没有要求,比如必须入团,我入团很晚,64年下半年才入团的,入党不用说了,我中学没有入党。他对我们的要求就是说做人的大道理:为人民服务,不要搞特殊化,要尊重群众,我的功劳都是人民给的,党给的,跟我都没有、跟你就更没有关系了。

人物周刊:有的干部家里会有意识地培养政治素养。

陈小鲁:也可能有,有的会知道很多事情,有的干部子弟知道比较多,经常听他说,我们就怀疑他能够看到文件。但是不是有意培养不一定,也可能家里管文件管得比较松。

人物周刊:你怎么定义红二代?

陈小鲁:红二代就是父母打过仗的,扛过枪的,一般红二代还是指高级干部,职务高一点。红二代就是老革命的子弟,至于个体来讲,差别很大了,有的后来就是普通工作人员。红二代现在基本上都退了,也有的还在任职。红二代当了高官的,还是少数。

人物周刊:毛泽东时代的“红色”在你身上还留存多少?

陈小鲁:毛主席当时讲阶级斗争,强调传统教育,传统教育还是对的。当年我们上团课,一方面讲阶级斗争,一方面讲人生观,封建阶级就是金榜题名、光宗耀祖,资产阶级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无产阶级就是应该为革命而学习,这是人生观教育。阶级斗争是党的政策教育,这两个是有区别的,阶级斗争就讲过了。

人物周刊:父辈的政治理想,作为红二代,你觉得有传承的责任吗?

陈小鲁:当然有,就是实现共产主义,我也是共产党员,这是一脉相承的。

人物周刊:传承的内容就是共产主义?有没有包括怎么达至共产主义的一套路线?

陈小鲁:那些就根据现在讲的,要争取平等,现在收入差别比较大,阶层比较固化,要打破这个层级,实现公共服务的均等化,这是一个内容。实现民主,就是要加强公民的参与,毛主席说,你们都要关心国家大事。共产主义是个远大目标,将来从按劳取酬到按需分配,是一个很大的差距,不能说遥不可及,但我们这辈子可能完不成,再过50年、100年也不见得能够完成。毕竟能够比较接近这个目标,平等的、民主的、自由的、和谐的社会,这都是我们的一个奋斗目标。

人物周刊:红二代对父辈的政治理想应该是怎样一种态度?是完整地接受,还是可以实用主义地变通?

陈小鲁:我不懂你说的变通指什么,大目标是不能变的,具体走什么道路上当然可以。总的向平等、民主、自由的方向前进。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大家觉得差别不大,一样受穷那也不对,邓小平提出少数人可以先富起来,到了一定时候就要缩小这个差别,现在这个差别比较大,也可以说是一个自然的过程,要利用国家的力量来缩小差距。

人物周刊:你怎么看“权贵资本主义”?

陈小鲁:这个词一般地讲,大家都懂,当官的、有权的,但是你要真正做社会分析的话,那就要很清楚地去描述。现在是不是已经形成了这样一个阶层?恐怕还不能这么说,但是有这个倾向,要不然不会有这么多贪官动用公权力谋私利,现在要注意这个问题,我觉得这个事情是可以研究的,究竟是不是形成了权贵。

人物周刊:红二代也会涉及这个问题?

陈小鲁:大家都会思考的,关于权贵阶层,可能各人有各人的看法,一般他们不会讨论这个问题。作为一个社会学的定义是不是形成了,中国现在的阶层状况是怎样的,这个还不一定,笼统地知道在中国语境下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很准确?你要描绘他的财产、他的权力,要划清这个边界,不能说干部都是,就又回到文化大革命了。

人物周刊:红二代身份有尴尬的地方,取得了成绩,有人说你是红二代;犯了错,也会联系到你的身份,你会感到这种困扰吗?

陈小鲁:这个无所谓的,关键你违法没有,你是不是通过什么权力去谋私,损害了别人或国家的利益,这是主要的。社会上的评论,你不是红二代人家也有评论,富二代、官二代,只要你成功人士,后面总有人在说你的。富一代人家都讲,说你有原罪,也确实,你真要不突破一些条条框框发不了财,怎么突然就搞了几个亿几十个亿,他不找几个人支持他,不从银行找找关系?

红二代从建国以后,除了在文化革命的10年,不到10年,5年期间,他们处于一个低谷,剩下时间都是处于优势地位,那老百姓就会有意见。打天下坐天下,老一辈有功劳,后代有什么功劳?为什么就是你处于优势?

人物周刊:你会受到这个困扰吗?

陈小鲁:我不会,第一个我在这方面没有什么,你看我这个衣服,我的衣服都不超过100块钱的,我并没有什么珠宝古玩,所以我不怕人家说什么。再一个,说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管好自己就完了。

人物周刊:对于子女,你会怎么去要求他们?

陈小鲁:那就是做个好人就行了,别偷别抢,自食其力,我并不要求他怎么样,像我儿子,他现在就是个体户,既没有到国家机关当公务员,也没有到国企当什么干部,他就靠他自己的力量。

人物周刊:如果他要从政呢?

陈小鲁:如果是他的选择我当然支持,关键是他的选择,不是我的选择,我不能代替他。我们一般不太管这个事,你说了他也不听,有代沟的。我们就是比较现实,我们的路就是自己走出来的,他要走他自己的路,我们能帮就帮他一把,帮不了就算了,不会刻意要怎么样。

红二代“无足轻重”

人物周刊:1986年为什么选择去政治体制改革研究室?

陈小鲁:第一个是有朋友推荐,我就觉得这个机会挺好,了解一下党中央的运作程序,也是自己的兴趣所在,就参加了。

人物周刊:他们看中你的是哪一点?

陈小鲁:看中我在国外的经历和高干子弟的身份。

人物周刊:这个身份有什么帮助?

陈小鲁:没什么帮助。可能认为代表一方面的力量吧,其实也代表不了,红二代也不是铁板一块,可能在“红”字上大家情结差不多。

人物周刊:像你这样观点的多吗?

陈小鲁:我不知道,至少有一部分赞同。

人物周刊:你怎么看流行的“西化、分化”论?

陈小鲁:你要说人家化我们,那是当然,我们还想赤化全球呢。这是对我们国家最大的威胁吗?我认为不是,恰恰是封建主义的东西。“西化”无非是强调民主自由,对反腐败和保障公民权利更有利,而且我们也不同意照搬西方,也照搬不了。

人物周刊:你跟其他红二代的交往是怎样的?

陈小鲁:比如最近到银川,就一大堆红二代,纪念毛主席诞辰120周年诗词画展,我们到那去捧场,到红军当年三军会师的地方,瞻仰毛主席的足迹。

人物周刊:大家聊的话题很政治吗?

陈小鲁:不,不很政治,一般讲讲历史,这个事那个事。

人物周刊:即使是历史上,先辈可能也会有一些矛盾。

陈小鲁:也有意见不一致,但是大家比较平和。像我们这种人,你不谈,我也不说。我道歉这件事,确实有几个人跟我讲过,两三个人说,你写得好写得对,但是我们不方便公开场合讲。因为我知道有些人有看法,何必挑头呢?我是这样的,与这些人交往当中察言观色,如果观点一致,愿意谈就多谈一点,观点不大一致,又愿意谈就少谈一点,谈总之不能伤了和气,你过分坚持我就不说了,我不是讲了吗?违心的话我不说,我不会去跟风,我就一条,我不说不行吗?

人物周刊:这次去银川聚会的人里面,有不赞同你为“文革”中的行为道歉的?

陈小鲁:肯定会有,谁也不讲,一样的,人情大于王法,我们之间的交情,我不同意你我不会跟你讲的,我同意你可以跟你讲。

人物周刊:你估计保留意见多吗?

陈小鲁:那我不知道,没人说这个事情,肯定会有,多不多不知道,但也有人公开跟我讲你写得好、写得对。经过我的解释他更明白,道歉不是为了跟风,是我们同学会的活动。

人物周刊:平时红色后代聚在一起谈时事政治吗?

陈小鲁:不会,特别是不谈现实的政治,谈一点历史是可以的,给现实政治谈得不多,要谈也是比较低层次的,谈谈下面有些什么问题,不去牵扯到中央的,也是一个自我保护,也可以说是对中央的支持。

人物周刊:等于说红色后代交往中会有一种默契?

陈小鲁:是,普通同学都会有默契,他不同意我的观点我不会多说的,如果牵扯比较近的话就不会说。比如说美国登月是造假的,摄影棚拍的,那我们可以吵一吵。会议论一下哪个地方出了什么事,但是不牵扯到中央政治和国内的政治。

人物周刊:跟比较熟的人呢?

陈小鲁:熟的人观点一样,就谈得多一点,他可能主动找你谈,如果是陌生人的话你也不会去谈,如果你知道观点不大一致,大家在一块交往,你想我们也不是天天坐在一起,也不容易,半年见一次,肯定都是“身体怎么样啊”。

人物周刊:你觉得红色后代在国家政治中的作用是什么?

陈小鲁:无足轻重,人也不多,都是七老八十的了。

人物周刊:一些传言好像说得很有影响。

陈小鲁:什么影响?领导都敬而远之,老百姓也不买你的账。过气了,你要知道自己的位置。

责任编辑: 王笃若  来源:南方人物周刊 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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